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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臨床工作多年,生老病死是每天接觸的課題,遇到悲慘的結局,雖然眼眶泫淚,仍得專業冷靜地,在哀痛混亂中處理,讓生死雙方圓滿無憾,有些朋友常笑謔說:「是不是妳們護士看多了,變麻木了?」不!非關麻木,而是我比病人更早有瀕死經驗。

        跨進護理門檻前,國防新生一律送木蘭村代訓,在大屯山打野外時,經常得涉過孑孓飛舞的傘兵坑,積水終致泌尿道感染發燒,被帶到醫務室看病,醫官先做「盤尼西林皮膚試驗」,十五分鐘見陰性反應,打了一針抗生素,下午依舊出操如昔,但到了晚點名連長訓話,我竟不自主前後晃動,班長見狀走到我身旁,啪!推了我一下,怒斥道:「妳動什麼動!」憑著戰鬥意志支撐的身體,瞬間癱倒在地,這下班長更火,用腳踹著我的臀部,說:「裝死!妳給我起來!」可是,我全身無法動彈失語,眼睛發直只剩九十度視野,接著一陣寒意,由四肢末端向胸部襲來,幾個排長你一言我一語,無法判定真假,最後驚動連長,他蹲下來看到我臉色慘白四肢冰冷,「她休克了!」當場下令:「快送醫務室急救!」

       初秋夜晚月明星稀,擔架才落地,醫官護士蜂擁而上,量血壓打點滴亂成一團,所有感覺逐漸渾逝,只有「聽力」益發清晰,排長班長的聲音,像擴音器般不斷喊著:「入伍生,妳給我醒過來!」但是眼皮沉重的我,來不及說聲:「再見!」竟已從天花板居高臨下,冷眼旁觀俯視自己,再看穿梭急救的人,心情無悲無懼,彷彿事不關己,直到驚見升空的自己,脖子以下竟然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   幾分鐘後急救生效,醒來身體已平躺,看到排長班長在旁又笑又叫,同時四肢也逐漸回溫,聽力分貝亦恢復正常,之後被送往三總急診室,整整留觀二天一夜,才回到木蘭村繼續入伍訓練。或許命不該絕,這次遲發性盤尼西林過敏休克,瀕死只有靈魂出竅,但是讓我頓悟和驗證了,「生不帶來,死不帶去」及「聽力是最後消失」這二句「至理名言」。

        從此在護理生涯中,我不忘以「把握當下,知足惜福」自勵勉人;遇見開刀、病危或往生的病人,更不忘在耳際加油打氣,或引導其安心放下,往生命之流的下一站去。我相信病人當時,一定不再恐懼孤單,或感覺被遺棄,我想這是上蒼藉由瀕死,讓我提早修生死學造福病患,只可惜這堂課,一般人無福消受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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